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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作家相片Julia

写给寻找幸福的你

在寻找幸福的道路上,是什么妨碍了我们与它相见?是物质的匮乏?是世事的不如意?还是什么别的?也许,当我们透过物与事的表象,就会看见,物质与世事的背后都指向了一段段的关系:自己与他人的关系,自己与自己的关系。

也许,我们在一段关系里付出了许多努力,却还是感觉遍体鳞伤?


也许,当我们终于拥有了一直想要的事与物,却莫名其妙地感到失落?

每个人都渴望得到心灵的自由。但浮生人世,一桩桩的发生和一段段的关系,似乎将我们的心灵困扰其间。各种情绪纷至沓来,让我们烦恼、痛苦和疲惫不堪。心灵的自由、宁静和喜悦,听上去如此令人神往,却又似乎可望而不可及。

几年前受亲子关系的困扰,我开始了自己的心灵之旅。探索寻觅的路上,接触到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歇尔.卢森堡所著的《非暴力沟通》(Nonviolent Communication, 简称NVC)一书,如获至宝。其间常有朋友问我,非暴力沟通到底是什么?它只是一种对人说话的方式吗?为什么我相信它会给每个人带来更幸福的人生?

带着这些问题,我来聊聊什么是我心目中的非暴力沟通。将此文分享给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们,希望给正在阅读本文的你带去一些启发。



1


“你是如何接受外界信息的,又是如何对外表达的,对你人生的幸福感有极大的影响。”

年初时去洛杉矶参加非暴力沟通培训。

餐厅里,学员A端着盘子走到学员B坐的桌边。当时六个位子上只坐了B,桌上好像还放着其他学员的一些东西。A问B还有谁坐这里。B想了大约5秒钟的时间,说这里那里坐着谁和谁。A闻言后端着盘子走到另一桌去了。

餐厅里这一幕,也许根本没人注意到。

但是后来在一个 “关系重建对话”的课程里,A声音颤抖、流着泪对B说,“那天你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回答这里坐着谁,好像不欢迎我,让我很生气也很伤心。”

这时我想起前一天我和A曾一起在“疗愈旧日创伤”的选修课小课堂里。期间A真情流露,分享了自己童年时有过一段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,以及她时时都在与“被遗弃”的感受搏斗,一直苦苦地追寻归属和认同感。

一个人从婴儿落地开始源源不断接受外界信息,并从这些信息中学习。学习什么呢?学习如何把每件事物或每个发生都赋予意义,加以判断。比如,看见燃烧的火苗,心中就会有“火带来温暖和光明”,或“火可能会导致火灾和伤亡”这些念头。看见红色的交通灯亮起,就知道要停下来,否则就会不安全。学习把每个发生赋予意义、加以评判的过程,保障了我们得以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。

同时,这个把每个发生都赋予意义的过程也为我们带来了各种感受。比如,看见燃烧的火,心中有“火带来温暖和光明”这样的念头,升起的感受也许是高兴和满足。再比如,看见燃烧的火,心中有“火可能会导致火灾和伤亡”这样的念头,升起的感受也许是恐惧和悲伤。

感受并没有好坏,它们自然发生,也有各自存在的最好理由。例如恐惧感能给人类预警,保障安全,愤怒带来勇气,等等。但同时,恐惧、愤怒、悲伤、内疚、羞耻这些情感的长久累积又可能给人类的心理和身体造成伤害。

在上面那个例子里,“我问他这桌子还有谁坐。他花了5秒钟回答我。”这本来是一个客观中立的发生。而这个客观事实被A接收到之后,就被她赋予了意义。这个意义就是她心中根深蒂固的“被遗弃”“我不受欢迎”“我不属于这里”这些她从童年起就习得的念头。这些念头几乎变成她的信念(她想要消除但怎么也去不掉的信念),在潜意识层面影响着她与外部世界互动的方式。

从A的角度来看这件事,自己在早餐室里经历的痛苦完全是B造成的(“如果当时他很快地回答了我的问题,我就不会觉得不受欢迎,也不会伤心了。”)。可在中立的观察者看来,“不受欢迎,不被接受”这个痛苦情绪原本就深藏于A内心,而被“B在5秒钟后回答”这个中立事件所触发。这个触发的班机其实完全可能是其他人或其他事。所以A的情绪与他人无关,只与A自己有关。

如果A不和我们分享她的童年经历,不对B坦诚表达她的感受,那么作为一个毫不了解A这些背景的人,眼中的A又是什么模样?有一天有个人问你“这桌子还有谁坐”,你回答稍慢后她一脸不高兴地走开。也许,你心里会嘀咕“这个人怎么这么敏感”?也许,后面A出自“你不欢迎我,不接纳我”的念头,会在与你互动的过程中有保护她自己和抵触你的做法。而你,怀着“这个人太敏感”的评判,在A出于保护自己而抵触你的做法中更加深了对她“太敏感”的看法。然后也许,你也会下意识地采取什么行动来保护自己而抵触A …

一场毫无必要的人际冲突就这么典型地呈现在眼前。我们身边桩桩件件或大或小的人际冲突,大多是从我们每个人,把每一件客观发生的事件,基于我们自身经历从自己的角度去赋予意义(即评判)开始的。

非暴力沟通的第一步,就是让大家着眼于客观观察(Observation),而不是各自给那个事实赋予意义/进行评判。因为,我们所有的烦恼或痛苦,都源于评判


2

我们是如何意识到我们正面对人生的某些困扰的?是感受。在生活赐予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发生里,我们所感受到的一些情绪,如愤怒,焦虑,悲伤,羞耻,恐惧,内疚,挫折等等,都会让我们受到困扰。正是这些困扰搅扰着我们的人生,让我们得不到心灵的安宁和幸福。

像上文中的A一样,我们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按钮,在适当的情境下会被触发。这就是为什么人会觉得,“我很讨厌的一类人或一类事会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周围”

每个人在外部世界里会遇到各种“负性”事件(比如有人拒绝我,有人要求我做什么我不喜欢的事,有人反对我,有人离开我,等等)。它们发生的几率其实大致是一样的。而对于一个不喜欢被拒绝的人,TA眼中的外部世界里那些“被拒绝”的客观事件就会被显化,于是TA就感觉会“经常碰到”别人的拒绝。如下图所示。


而一个不喜欢被人要求的人,TA眼中的外部世界里那些“被要求”的客观事件就会被显化,于是TA感觉会“经常碰到”别人要求TA的事。如下图所示。



这些红色的被显化的事件,有一个很生动的名字叫做情绪按钮。基于我们先天的人格特征与后天的人生经历,我们的潜意识里充满着这样的容易被触发的按钮。一旦遇到这样的事件,与之相关联的某些特定情绪就会被触发。

生活中,当我们反复地、从不同的人那里经历这些情绪,人们会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。有人会向外对抗,有人向内压抑自己生闷气,也有人选择暂时的逃避(比如去吃一顿或大购物一场)。这些应对方法,都无法消除情绪的因,结果大多是造成关系进一步恶化,事情越来越不顺,内心积累的压力越来越大。而这些累积的情绪又会被下一次类似的发生(可能由不同的人送达)而触发… 循环往复。

而一个不同的选择是,当情绪来袭时觉察:很可能,这些情绪按钮本来就深藏在我的潜意识里。他人的行为只不过触发了我原有的烦恼和痛苦,而并非我情绪的来源。


生活中每个人面对的烦恼和痛苦,貌似千差万别。可在我看来,它们的本质都一样,都是“那个人/那件事,让我太痛苦了”。无论那个人是配偶,是自己的父母,是自己的子女… 无论那件事是事业不如意,是婚姻不幸福,是亲友不理解,是子女不听话… 等等。

如果我相信是外在的因素造成了我的烦恼和痛苦,我就会一直陷在“我怎么做才能改变那个人/那件事,好让我不再痛苦”里,我是把自己生活幸福的决定权拱手交给了那个人/那件事,甘心成为一个情绪的奴隶。今天那人那事变好一点点,我高兴不已。明天那人那事一点不变或甚至变得更糟,我又会陷入痛苦… 除非那人那事彻底改变(还得时时处处顺我的意),我将终生做为一个情绪的奴隶活着。


当我看见并接受了自己的这个情绪来自自己,而非他人,我才可能疗愈自己,最终得到解脱。

3

每一个让人难受的情绪的背后,都有一个未被看见的需要。

周末和孩子出门游泳,孩子深吸一口气之后屏气把肚子鼓得圆圆的,然后头往后一仰,身体在水面上舒展开来,轻轻地划动手脚,像一个海星那样浮在水面上。看着这个画面,我的思绪回到了几年前。

几年前的这个时候,为了学游泳的事我和孩子僵持不下。孩子从一开始的死活不肯把头放到水里,直到坚决拒绝去游泳班。我们试过了倾听他的情绪,试过自己带着他去泳池玩水鼓励,试过了用电子游戏贿赂(是的,“如果你做了… 你就会有…”是一个经典的贿赂。还暗含了“如果你不做… 就会失去…”的惩罚和威胁)… 试过了所有这些,他还是意志坚决拒绝学游泳。还记得一次在泳池里,我软硬兼施再三要求他练习把头放到水里,他悲愤地对我说“妈妈,你不爱我了!”

孩子的态度让我痛苦不已。为此到处学习请教,就想知道,我怎么做才能说服孩子好好学游泳?!

从各方面收集到的意见我觉得都有道理,可是我还是没找到具体的说服孩子的办法。直到…

我发现唯一的解决之道,是从“我怎么做才能说服孩子好好学游泳”转变为“我怎么做才能让不为孩子不肯学游泳而烦恼痛苦”。


自从我把重心从向外寻求转为向内寻求后,我发现自己之所以心中认定“孩子别的都可以不学,游泳必须要学会”,是因为自己对水的恐惧。我自己对水有巨大的恐惧(因而自己也不敢把头放到水下,也没学会游泳),我的内心深处不喜欢那个怕水的、不会游泳的自己。我一直觉得自己“应该”要克服对水的恐惧,“应该”要学会游泳这个重要的生存技能。因此对同样怕水的孩子无法接纳,并且由这个执念驱使着不惜与孩子一次次为此冲突。在这个执意要孩子改变的焦虑背后,原来是我自己对安全感的需要。


看清这一切,在自己的内心接纳了那个怕水的、不会游泳的自己之后,我发现我可以真心地接纳孩子的怕水。那以后我没有再逼孩子去学游泳。


而当我这样放松之后,孩子似乎也在改变。他变得更愿意去泳池玩,玩水时他会自己练习在游泳课上学过的一些技巧,看得出他也想学会如何在水里浮起来。爸爸给他的一些小指点,他也不拒绝。我在一边看着,一点不想插手,真心可以接受孩子的任何状态,也许他成年之后才想去学游泳,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游泳,但这些都不会妨碍我在他的身边欣赏他。


看着孩子像一个海星那样舒展开来,享受着玩水的乐趣,我意识到我花了数年时间,终于听懂了孩子那时通过激烈抗拒想要表达的“妈妈,请让我用自己的节奏来学习怎么和水相处”。我也很高兴地看到,孩子感到他被听见了。


在孩子学游泳这件事上,我看见了自己焦虑情绪的背后,原来是对安全感的需要。我的情绪(焦虑)就自行消散,于是我才可以全然、真心地接纳孩子不喜欢学游泳这个事实。


有朋友问我,学习非暴力沟通,自我成长之后,是否面临的问题(夫妻关系,与自己父母的关系,亲子关系等等问题)都会解决?我的想法是,那些关系会变得怎样,没人能预测或保证。但是,与自己的心灵深度连接之后,就会体验到内在的宁静,就会有容量去接纳外界的种种状况。


这样的接纳之后,就有了一份从容。而这份从容,是孕育更多可能性的土壤。


4


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,是那个人就在眼前,而两颗心却无法接近。


生活中,我们太容易用是非对错去看待面对的那个人,那件事。而那些“非”和“错”,筑起了一道道生硬的高墙,把心与心隔开。


非暴力沟通鼓励我们把这些是非对错放在一旁,用客观的观察,真实的感受,内在需要以及带着连接意识的请求,去连接自己和他人,与他人在“超越对错的原野上”相遇。


有效的人际沟通,必须从与自己有效沟通,懂得自己开始。


对我而言,非暴力沟通是一种生活的哲理和艺术,是带着觉察,慈悲与爱的生活方式,是通往幸福的一条道路。



1 則留言

1 Comment


静耕心田
Mar 07, 2020

"写给寻找幸福的你 - 非暴力沟通是什么" 这篇文章让我感到寫得很有生命力,对NVC的解說,也让我容易理解和体会。謝謝你,Julia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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